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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眾矚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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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眾矚目

被折騰成這樣, 少年再如何不了解也瞧出幾分端倪了,有氣無力地擡眸盯了閻羅一下,又敢怒不敢言地垂下了頭。

“走吧。”閻羅等他反應過來了, 又重新把他給拎起來, 幾人到了一旁的橋上去。

“……奈何橋?”扶疏順著話本當中的內容想了想, 問道。

走在前面的閻羅頷首:“凡人的確是這般稱呼——不過此地是為轉世,今日我們不從此地過。”

扶疏剛想問“不從此地過又為什麽帶他們到此處來”,就看著閻羅踏在了貼在橋邊的虛空上。

扶疏:“?”

那兩人已經走了過去,扶疏試探地往前邁了一步, 腳底卻沒觸到什麽實在東西, 還在思索著要不要在這渾濁至極的地方動用身上的清氣踏過去, 一座藤蔓編織而成的小橋就已經慢慢地延伸到對岸去。

他一楞,轉頭看向一旁安靜了許久的伏北渚。

後者也在瞧著他,對上他的目光之後眸子更亮了,又讓扶疏想起來曾經在凡人城池當中瞧見的某些毛茸茸的小生靈。

於是下意識地擡起了手在人頭頂一撫, 伏北渚呆了一瞬, 卻沒躲,反而是微低了頭更方便扶疏動作。

扶疏忍俊不禁,手放下來,轉而跟他十指緊扣,一起走上了這藤橋。

伏北渚的藤蔓其實很滑,但踩上橋的時候平坦得很,兩人安安穩穩走過去, 閻羅跟小五在冥河對岸等著他們,伏北渚跟閻羅交談的空當, 扶疏又福至心靈一樣轉頭去看了眼那藤橋,沒了主人的刻意控制, 它已經開始慢悠悠地消散,尾端顯出幾分枯敗,看著像是被這地府當中的濁氣給侵蝕了。

先前砍斷了一小截藤蔓就跟他嚷嚷著疼,如今這麽多的藤蔓被濁氣給侵蝕,怎麽一聲不吭的?

扶疏收回目光,若有所思地瞧著他。雖說並非是同一片魂,但歸根到底也還是同一個人,怎麽就一個油嘴滑舌一個悶著不吭聲。

“扶疏?”伏北渚在那跟閻羅皮笑肉不笑地客套幾句之後轉過頭看向他,目光當中帶著茫然,或許是因為他的眼神太過怪異,伏北渚還忍不住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臉,“怎麽了嗎?”

扶疏先搖一搖頭,猶豫一下,還是問:“疼不疼?”

“嗯?”伏北渚對他的問題顯得有些茫然,隨後目光慢吞吞地挪到了他身後,看到了那還沒散盡卻已經枯幹半數的藤,恍然大悟,隨後毫不隱瞞地點了頭,“疼。”

這個回答也讓扶疏有點意外,他還以為這人一開始不說,是打算一直瞞著,於是便道:“疼怎麽不說?”

伏北渚聽到他這般問,垂下眸子,睫毛顫了顫,瞧上去有點委屈:“怕你不喜歡。”

“……什麽不喜歡?”又是意料之外的回答,扶疏一陣發懵,揪著他的衣袖,“把話說清楚——吞吞吐吐的。”

“怕扶疏嫌我煩,覺著我無病呻吟,便不喜歡我了。”伏北渚垂著眼輕輕道,用另一只手扣住他。

“不會不喜歡,”扶疏很堅定地搖頭,“你是我道侶,我怎麽會不喜歡。”

這是扶疏第二次跟伏北渚這樣說,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反問,眉眼在瞬間舒展開,十分愉悅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可比那個好哄多了。

扶疏心中隨意一想,剛準備再半點甜言蜜語來哄人,就聽見一旁的閻羅輕咳一聲:“兩位不如,先忙完正事再談情?”

扶疏心虛一樣猛地松開了伏北渚的衣袖。

“先做正事”。這簡直是他到凡間之後聽到的最多的話。

什麽時候能沒了正事逍遙快活去。

扶疏在心底嘟嚷,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被人給牽上了,慢悠悠地往地府走。

這裏是地府的最外圍,一路上扶疏把該見的都見了個差不多,正新奇著,猝不及防地聽到幾聲慘叫。

輕嘶一聲,扶疏擡眼看過去,看到了一處臺子,慘叫聲是從臺子下面傳出來的。

“到了,”閻羅看向小五,“進去瞧瞧吧。”

少年躊躇一瞬,擡步邁到那臺上,直接被傳送不見。

“兩位要跟著進去嗎?”閻羅轉頭看向他們兩個。

扶疏瞧了眼那臺子,從少年進去便再聽不見慘叫,幹脆搖搖頭。在這裏他都嫌濁氣沈重,壓得他喘不過氣來,若是再到那下面去,還不知道要難受成什麽樣子。

“既然是陪他來的,他自己瞧見了就行——那裏面是先前被他禁錮過的亡魂?”扶疏問。

“是,”閻羅頷首,後又感慨,“本來因為他這百年禁錮,那些亡魂身上的罪孽都已經消散了個差不多,但我實在瞧不過去,便又把他們丟到了裏面打算磨上一磨。”

“閣下此言,是承認自己有情不成?”

真要依著道法去做事,哪裏會額外給自己增添因果。

“有些東西看久了,難免會想得多些——仙上不也是如此?”閻羅反問他。

扶疏靜默一瞬,別開了頭。

凡人的確是些奇異的東西。對於他們來說,所謂七情六欲,分明該是些“濁”的東西,身為世間至清,他們這群“神仙”該跟這種東西相互排斥才對,可是越是他們這等與凡間牽扯深的,便越容易受到那些情感的影響。

明明心裏知道,卻又抵抗不了如此沈淪。

想不明白。

扶疏愁眉苦臉地嘆氣。

然後掌心被伏北渚給捏了一下。

閻羅到臺子下去跟著小五了,說是怕小孩看到那些東西嚇破了膽。如今上面就只有他們兩個,伏北渚便毫無顧忌地湊過來:“想去逛逛。”

扶疏詫異地挑眉瞧向他。

這好像還是離魂的伏北渚第一次跟他提什麽要求,往日都是沈默地順著他來的。

“想去哪逛?”扶疏瞬間便精神抖擻,“我跟著你一起。”

“不知,”伏北渚搖搖頭,“只是想隨意逛逛。”

“好,”扶疏頷首應下,跟人牽著手往來時的方向走,還是好奇,“怎麽忽然想到要逛一逛的?”

“只是直覺,”伏北渚皺起眉來,很苦惱,“我好像,在這裏丟過什麽東西。”

扶疏想到了之前兩人剛見面的時候,離魂的伏北渚跟他說,覺著他手上有一根紅繩:“想得起來是什麽東西麽?——想不到便罷了,我們一起去找。”

“找不到的,”伏北渚情緒忽然低落下來,“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。”

“這般說,你曾經來過地府?”扶疏從中捉出個重點。

“沒來過。”人又搖頭。

“沒來過又怎麽可能丟東西……”扶疏小聲嘟嚷一句,放棄再詢問記憶混亂的他更多的細節,“既然你想逛,逛就是了——說不定走著走著就尋到了呢。”

他只是隨口一說,誰知道聽到他的話,伏北渚的眸子忽然亮起來:“當真能尋到?”

那雙眸子還是晶亮的,一副不谙世事的樣子。扶疏總覺著自己是在牽著個單純的小孩子,一時間也沒有把否認的話給說出來,而是伸出手來垂眼掐算了一通。

“說不定呢。”不知道是這裏濁氣太重影響到了他的感應還是其他,扶疏沒能算出結果來,便含糊地道。

伏北渚卻像是已經信了,唇角揚起來,忽然側過頭靠近,在他臉頰上落了一吻。

“……這是做什麽?”扶疏猝不及防地,濕潤觸感經久不散,他擡手摸了摸,輕聲開口。

“不可以嗎?”伏北渚忽然又委屈起來,“可扶疏是我的道侶。”

兩人相處已經有一段時間,扶疏先前又經常接觸這類東西,很快便反應過來伏北渚的思維,一時失語。

是道侶,所以做什麽親密的事情都不算過分。

這……倒也沒錯。

“可以,”扶疏很快回神,先是語氣平靜地答了一句,然後擡起頭來看向他,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唇角,“既然喜歡,下次直接往這親也無妨。”

前一刻還覺著自己反擊得漂亮,下一瞬扶疏便後悔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——伏北渚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就猛地湊了過來,微涼的唇相撞,毫無章法地亂蹭,扶疏被猛地撲在一旁的欄桿上,只是那欄桿多少有些矮,他背手死抓著兩層才沒讓自己直接翻下去。

應付道侶的空當,扶疏抽神往身後瞧了一眼,發現閻羅帶他們來的這臺子是在一處極高的閣樓上,在這能俯瞰地府當中的萬家燈火。

除了走在街市上的是些奇形怪狀的亡魂,跟他先前在凡間瞧見過的凡人城池好像也沒有多少分別。

扶疏在心底想,奈何伏北渚並不滿意他的走神,犬牙猛地用力,扶疏在唇角感受到了痛,眸子一瞇,差點沒把住身後的欄桿。

這要是翻下去,他們神仙摔不死,但怕是能直接落到城池正中。

扶疏想要萬人矚目,卻不是很想用這種方法萬人矚目。

艱難地抽出一只手拍了拍眼前人的腦袋,扶疏費勁揪著他脖頸給他拽下來,呼吸不暢:“親一下就行了,這麽得寸進尺,又不是以後沒機會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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